晚膳时辰到。
忍冬伺候着沈婠,披上厚厚的灰鼠斗篷,提着灯笼,朝养怡园行去。
雪,很大。
沈婠一路到了门口,忍冬替她抖落斗篷上的落雪。
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屋。
屋子里,暖融融的。
大太太同沈?已经到了,三人不知说着什么。
见沈婠进屋,立即打住了话头。
沈婠微微有些诧异。
每每家宴,大房总是晚到,今儿倒是难得。
她上前同老夫人、大太太行礼,姐妹两个也见了礼,各自落了座。
一时间,正屋里很安静,谁都没有说话。
“老夫人,大爷下衙了!”
屋外,脚步声响起,大爷阴沉着脸跨进了门,身上还穿着官服。
他先同老夫人见了礼,紧接着便阴恻恻地打量着沈婠。
老夫人一惊,赶在大爷开口前,一边赶着他去更衣,一边叫吕嬷嬷赶紧摆膳。
她有要事,可不能叫大爷打了叉去。
“二太太怎么还没来?阿吕,你安排个小丫头去看看。”
老夫人往吕嬷嬷打眼色,吕嬷嬷明了地忙活起来。
大爷又狠狠地瞪视了她一眼,方才阴着脸退出了正房。
沈婠始终保持着沉默,不悲不喜。
可她心里明白,今日自己自作主张归还庚贴,怕是惹得老夫人心头不快。
但她不后悔。
哪怕再来一次,她还是会这么做。
丞相府费尽心机想退亲,她何必紧攥着不放?
假以时日,祖母定然能明白自己的用心!
不多会儿,二太太来了。
进门便是一阵迎风咳。
老夫人先是关怀一番,紧接着便开了席。
晚膳时,人人低头不语。
待用了膳,撤了席,吕嬷嬷送上了消食茶。
香气袅袅的茶,冲淡了凝重的气氛。
老夫人的脸色和缓了不少。
大爷首先打破了平静。
“三丫头当真风光啊,听说今日锦衣卫围了府,竟是为了你而来。”
他阴阳怪气的说着话,被老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,“有话好好说。”
“哼!”他重重地将茶碗搁到几案上,“锦衣卫指挥使亲自上门帮着退亲,咱们太师府好大的颜面啊!
怕是过不了几日,连我都要求着三丫头了,咱们阖府要看着她的眼色行事了!”
老夫人眸色一暗,大爷的话说到了她的心事。
眼瞅着上官焰的做派,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。
谁能料到,他不仅替沈婠洗清了名声,竟还帮着王晚珍退了亲。
不,退亲不是为着王家,而是为了,她,沈婠。
二太太的咳嗽又厉害了起来,一连串的咳嗽声,像是内里藏着一个猛兽,时刻想要窜出来害人,却又被死死地压制着。
咳嗽声终于停了。
老夫人瞥了眼二太太,后者死命用帕子压着唇。
“有话便说,婠儿是你的女儿。”
二太太连连摇头,哑着声音道,“全凭老夫人做主。”
“我可做不得主!”老夫人沉声道,下一句对着沈婠说,“柔娘,你自作主张退了亲,可想过以后吗?”
沈婠闻言,起身跪下。
冰冷的感觉从膝头处传来,冷气一点点蔓延,渐渐地吞噬了她。
“祖母,强扭的瓜不甜。
王家一心想要退亲,凭丞相的手段,定然花样百出。
第一步是借流言污我清白,若退亲不成,第二步会怎么做呢?
祖父不在,咱们府上,能否受得住王家的雷霆一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