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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婠做了一场冗长的黄粱梦。

    梦里的她犹如一叶扁舟,挣扎在飓风汪洋中,无力摆脱。

    “姜太医,拙荆连日高烧不退,可有退烧妙法?”一个焦急的男声响起。

    “夫人郁结于心,又骤然遇冷,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抗不住。

    家中可有烧刀子?若夫人高烧不退,可用烧刀子擦拭身体,帮助退烧。”

    “有,有的!赤兔,记下了吗?夫人再不退烧,我拿你是问。”

    “姜太医,可须百年老参入药?”

    “胡闹,夫人如今身子正虚,岂可用参?还是百年的!”

    “……那,那就有劳姜太医!本卫谢过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迷糊间,她似乎听到人声,待她仔细分辨,那声音却又飘得远了。

    梦里,太师府的人近在眼前,却似远在天边。

    她看到自己在祖父离世后的伤心欲绝,看到自己在知晓被家族抛弃后的悲鸣自伤,看到自己在卫府里同上官焰针锋相对的狠厉,看到自己的无奈与独自挣扎……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她猛然睁开双眼,大口地喘息起来。

    她坐起身子,发现自己躺在拔步床上,拔步床帘是浅烟灰色的。

    身上盖着同色系轻软的棉被,身子底下垫着厚实绵软的深烟灰色褥子。

    她穿着干净舒服的白棉布亵衣,周身温暖舒适。

    之前的冰冷无助,似乎早已远离。

    她掀开床帘,双脚踩在踏板上。

    踏脚是绒面的,深烟灰色,里面等着厚厚的棉,脚感舒适极了。

    踏脚下竟垫着一大块白色的虎皮,虎头对着床头,虎尾对着床尾。

    脚上传来细腻柔软的感觉,白色的虎毛包裹着她细嫩的肌肤。

    她往前走了几步,才发现整个拔步床都垫满了白虎皮毛。

    拔步床有三层,每一层都挂着烟灰色隔帘。

    最里面一层是床榻。

    二层左侧是斗柜,右侧是张书案,案上有面铜镜。

    三层左侧是恭桶,靠右边有一只三层架格。

    最上层摆着一只青瓷瓶,瓶里插着几枝红梅。

    看似随意,却透着精心。

    第二层燃着香,正是她喜爱的冷梅香。

    第三层放着一双全新的女式鞋,鞋子制得精巧极了,鞋面上缀着许多米粒般大小的珍珠,华贵极了。

    出了拔步床,是一间内室。

    整个内室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,虽不如虎毛绵软,触感依旧细腻温暖。

    她环视四周,正对着拔步床的是一个黄花梨木的方角柜,方角柜边上是同木料的衣架,衣架上挂着一套杏色的女式衫裙,面料质地都极好。

    衣架边上是两张梳背扶手椅,椅子的中间有一张矮桌,桌上摆着一个铜烛台。

    左手边是一张花梨木屏风,其色泽、质地同拔步床、方角柜是同一料子。

    小小的内室,处处透着奢华。

    她绕过屏风走到外间。

    整个外间的地上,也铺着厚厚的毛毯,哪怕光脚走在上面,也不会觉着冷。

    打头入眼的,是一个博古架。

    不知何故,整个博古架空荡荡,只有一只圆滚滚的铜手炉。

    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罗汉榻,榻上有一只绿色的小几案。

    她原以为是绿檀木,待走近细瞧,才发现竟是整块翡翠雕成的,当真令人咋舌。

    普通人家,这种水头的翡翠,得一只手镯,已是千难万难。

    而这里,竟雕成了一只小几案?

    当真是暴殄天物。

    她调转视线,进门是一张二屉闷户橱。

    上方挂着一幅字,待她看清,眸光顿时一缩。

    那是“北叟”写的,笔笔千金的八个字:“得之我幸,失之我命”。

    她静静地看了会儿字,转身时碰掉了身侧的铜盆。

    门的另一侧是花梨木制成的高面盆架。

    她返身向后走去,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一人高的梳妆镜。

    镜面清晰,将人的面貌完整的映了出来。

    此刻,镜中有一个高贵典雅的身影,五官精致细巧,眉目如画,唇不点而红。

    只可惜,高贵美人的眼神黯淡无光,整个人精神不振。